今早1000時乘港鐵來到黃大仙站,沿B進出口來到黃大祠,掛有「嗇色園」橫額的「第一洞天」牌坊,雨後仍是吸引着一眾善信的目光。接着在保安人員指示下,直走「孔道門」,過石獅,來到旁邊的鳳鳴樓禮堂,準備出席秋後舉行的「天人合一:人與自然的融和講座」。
「天一合一」乃嗇色園黃大仙祠主辦,以「道藝傳承,風采非遺」為主題的香港非遺月的活動。由於時間尚早,首先參觀堂前的兩座十分精美模型,分別為2021年落成,以玻璃浮雕為牆身,呈現玻璃殿堂設計的「財神宮」,以及於2011年落成,秉承中華傳統文化天圓地方的建築風格,星象天幕為頂,配以四根二十八星宿圓柱,加上圍繞主祠「斗姥元君」的六十太歲像的太歲元辰殿,深深吸引着觀者的目光。
講座開始前,先由嗇色園梁道長向講者香港中文大學 哲學系高級講師盧傑雄博士致贈紀念品。不說不知,盧博士師承香港著名分析哲學家、作家和詩人的李天命,一直隨老師和師母參與嗇色園的活動,既是師生情緣,也是道教的傳承。



儀式結束,講座轉入正題。盧博士首先引用新亞書院創辦人錢穆:「天人合一是中國文化對人類最大的貢獻」的智慧洞見作為開場白,指出已有五千年歷史,經歷多番波折不滅的中華文化,較之只有數百年歲月的西方文化更具「學習」價值,並希望新生代在國家近年振興之際,重新認識和傳承中華文化,並非西方形容的「迷信」,「落後」,而是與天命和自然融合一體,充滿智慧,有助面對二十一世紀的未來發展。
「天人合一」是面對現時生態危機,包括人口膨脹、污染和自然資源枯竭等問題的解決方法。盧博士指出,物質發達,科技進步下的今天,人類的生活是否更為開心?但據一項調查發現,現今美國人的主觀幸福感較過去下跌了三分之一,生活的壓力和憂慮不斷增加。
主觀幸福感大幅降低的原因,或許是源於300年前西方啟蒙運動,自視為地球主人思想的影響。在工業革命後,人類的慾望愈來愈膨脹,逐漸改變了地球,改變了大自然。一個簡單的例子,就是「手提電話」的出現,人與人之間像是變得更為緊密,殊不知卻失去了真正的自由。



在過去二百年,由於全球人類一直追求西方社會的「科技」,學習西方的做法,卻不知不覺中形成高度的壓力社會,直接或間接導致社會的情緒病例不斷增加。因此,我們不應盲目追求「無窮的進步」,而是秉持合符天道,不破壞大自然,取所需而非所想的「追求」。
中西方文化是兩大「文化」形態,古希臘早已是「城邦文化」,或稱「工業文明」,是現今工商文明思想的根源。然而中國及至清末仍是奉行「農耕文化」,兩者的分別在於人與大自然相處時的差異。如昔日孔子是在河邊樹蔭的涼風下授課,生活跟隨自然的節奏,而今天則在空調的禮堂內,用廣播器講課,代表人的智慧在於發明和創造,讓自然本是沒有的東西變成可能。
兩者的差異不在於對或錯,而是對大自然有否崇敬之心。中國文化是「和」,樂天知命,按氣候變化作息生活,但西方文化則喜「鬥」,往往與「天」競爭,不相信天道,不遵從天理。簡單來說,人與自然的關係,西方文化是「勘天役物」,而中華文化則是「天人合一」。



《莊子•天地》記載,「…子貢南遊於楚…見一丈人方將爲圃畦,鑿隧而入井,抱甕而出灌,搰搰然用力甚多而見功寡。子貢曰:「有械於此,一日浸百畦,用力甚寡而見功多,夫子不欲乎?」爲圃者仰而視之,曰:「奈何?」曰:「鑿木爲機,後重前輕,挈水若抽,數如泆湯,其名爲槔。」爲圃者忿然作色而笑曰:「吾聞之吾師,有機械者必有機事,有機事者必有機心。機心存於胷中則純白不備,純白不備則神生不定。神生不定者,道之所不載也。吾非不知,羞而不爲也。」子貢瞞然慙,俯而不對。…」縱使老人抱瓮灌園費時失事,惟順應天理,毫無機心,故能「忿然作色,笑談不懼」。
「老者」所作所為,今人視之,難免有惑,然盧博士以數字作解,頓時茅塞頓開,就是「欺天偷懶將自害其身」。人類由遠古智人開始,腦袋雖逐漸進化,但卻追不上近數百年的急速文明進步,導致身體難以適應。在過去,身體經過勞動便可取得平衡,但舒適的生活,增加的多巴鞍,卻不知不覺地讓人類身體機能退化和變蠢。
一個簡單的例子,就是「購物慾」引致的消費循環,付費的一刻十分滿足,但不長久,繼而再購物,便如在籠內不斷跑圈的白老鼠,永遠走不出這個「循環」陷阱。



盧博士指出,西方文化主張的人類生活,在神經生理學上普遍認為並不健康,只有中華文化提倡,按「天」的五種涵義,包括載行之天為天道,啟示之天是天理,遵從二十四節氣的生活規律,做自己善長和恰當的工作,彼此扶持才得以源遠流長。
《周易》:「天地之大德曰生,…一陰一陽之謂道,繼之者善,成之者性」。「天」即創造,有生生不息之意,而對未能的樂觀進取態度,而天地人就是「天大、地大、人亦大」。
《太極圖說》是宋代哲學家周敦頤的哲學著作,共有五環,分為「陰靜」和「陽動」,惟後人常以陰陽互補的《天地自然河道圖》代之,實為謬誤。然而生生不息用諸於今天,也變成「可持續發展」、「休養不息」或「補充資源」。惟大自然不是工具,亦非單純的「資源」,是具生命的載體,懂得自我調整的有機體,若破壞大自然便會作出反撲,如今天的全球暖化,惡劣天氣等情況的出現。



在上古,「天」就是最高統治者,夏商時期即天子,自命為懂得天時變化的「天的兒子」。在「北斗文化」中,觀察天象者「觀象授時」,按北斗七星的斗柄,向東為春、向南為夏、向西為秋、向北為冬,授民十二月,24節氣之分。
及至周朝出現「敬天愛民」的思想,從而推翻「無道」的商朝,是為政治之端,然後才有「天人合一」的道德標準,以及儒家道家宣揚「行仁義」的學說,確立了「天」才是「授天子之命」者,即只有「天」才是「天命之所在」,故孔子認為「天人合一」就是行仁義禮之事。
「天一合一」在古籍中,不論是莊子、孔孟或道家的說法是「天人合德」,至宋明理學才改為「天人合一」。及至今天則有「三教合一」的講法。但不論古今,天人合一均是人與自然界的關係,在生活價值計算中,必須作出反省,尊重大自然,學懂人與天地共處,如中國的園林文化,便能展現如何與大自然和諧結合。錢穆:「未來世界,中國文化扮演着重要的角色,有着重要的地位」。觀乎今天,西方文化主張的可持續發展,正走向中西方文化的匯合之途。
盧博士提出親近大自然的好處,指出不論是正向心理學,或是主觀幸福感,都有提到親近大自然的開心指數,既是效果大又成本低,持之以恒較沒有效益的「購物」好得多。
現代人縱有理由不想親近大自然,因此盧博士提出提升開心指數,或寧靜指數的法則,其中四點分別為「睡八小時」、「每周三天半小時耗氧運動」、「每月五天15分鐘保持脊柱畢直、眼睛半張半合、將注意力集中在鼻尖和數呼吸的『靜練』」,以及「每日擁抱12次」,藉此保持人與人之間的接觸。
提升開心指數或寧靜指數的法則並不是靠意志達成,因意志不能改變行為,而只有習慣才可以作出改變,從而在現代化環境中可以保護自己,並實踐在自己生活中。
最後,盧博士引用魯迅「道教是中國文化的底蘊」,作為嗇色園主辦是次非遺月活動的總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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